合川清莲 | 文方斗严嵩父子

严嵩是明代大奸臣，专权朝政20多年。他先高攀他的江西老乡、嘉靖皇帝重用的大臣夏言。严嵩升官后，又设计陷害夏言，将其杀害，以达专权之目的。其子严世蕃没经过科举考试，先入国子监读书，后任工部侍郎。他们父子被群臣戏称为“大小宰相”。严世蕃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在一次公宴上他喝多了酒，便故意刁难马给事，当着众人的面揪住马给事的耳朵往里灌酒，边灌还边问马给事：“耳朵喝够了没有……”众官都不敢上前制止。

一次，严嵩的干儿子赵文华送严世蕃一顶值价不菲的金丝帐，还给严世蕃的妻妾们每人一支珠宝钗，对这些礼物，严世蕃嫌少，还公然出言：“没有更贵重的礼物，我就收拾你……”每一次选拔官员，严嵩父子会根据官职大小收钱。严世蕃狂妄至极，声称“朝廷无我富”。他们残害忠良，将沈炼及其二子杀害，并把另一子发配边疆。杨继盛上奏弹劾严嵩“十罪五奸”，嘉靖皇帝偏听严嵩谗言，龙颜震怒，把杨继盛关进大牢，还打断了他的双腿。严世蕃放出狠话，谁给杨继盛送饭和水，谁就是他的敌人！可怜的杨继盛，拖着一双断腿在牢房里爬行，在牢中大骂严嵩是奸臣，三年之后，杨继盛被处斩。

严嵩父子祸国殃民，败坏朝纲，群臣愤慨。

在重臣徐阶寿辰之机，几个朝臣在一起暗中商讨扳倒严嵩父子之事。

扳倒严嵩父子并非易事。第一点难办的是：上奏如何列罪？以前列“十罪五奸”，嘉靖皇帝看后，置之不理。嘉靖皇帝成天修道炼丹，求长生不老之药，不理朝政，将朝政交给严嵩打理。第二点难办的是：上呈奏章，如何才能交到嘉靖皇帝手里？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那些侍卫、太监以及宫中的其他人，全受控于严嵩的亲信。对这两个难题，这几人怎么也想不出办法来。就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有一个官员道：“这两个难题，我有办法……”说话者正是兵科给事中文方。

文方，明代合州（今重庆合川）人，21岁登进士第，官至兵科给事中。他一生刚直不阿，诗词歌赋无一不通。他的七律《壬戌冬宿方溪寺》，时人广为传颂，在此，不妨一录：

文方认为，奏章上就列严嵩父子谋逆罪。但马上就有官员持不同意见：“要奏严嵩父子谋逆罪，找证据难啊。再说了，皇帝成天在西苑修道炼丹，求长生不老之药，几乎把江山都交给严嵩父子来打理，说他们谋逆，皇帝信吗？”

文方回答：“严世蕃府里秘藏盔甲、兵器，私养军队，难道这些不是谋逆的罪证吗？”

又有人说：“你说的这些罪证，没有以前上奏的‘十罪五奸’的证据充足啊！”

文方回答：“以前上奏的‘十罪五奸’，皇帝根本没重视的原因是，它们都不会影响他的江山社稷，他就没有心思管。”

大家一听，有些明白了。不危及皇帝的江山社稷，皇帝就不当回事。上奏严嵩父子谋逆，说明他们要抢皇帝的江山，皇帝就会重视并严查治罪。

有人疑问，就是写好了，这奏章又如何能交到皇帝那里？

这的确是个不一般的难题。皇宫里的侍卫、宫女、太监等，几乎都是严嵩父子的亲信、眼线，一旦有什么情况，严嵩父子会马上知道。莫说要向皇帝上呈奏章，就是飞只鸟儿到皇帝那里，都难逃严嵩父子的监视。

“这个，我有办法……”

当文方说出这话的时候，大家都以怀疑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个中年人，心想，他其貌不扬，芝麻大的小官，会有什么能耐？

“皇帝的法师青山道长，我可以找他……”

“请青山道长向皇帝转交我们的奏章……”众人对此难以相信。

“诸位只管写好奏章，转交给皇帝的事，我想办法。”

见状，大家就把转交奏章的希望寄托在这位小小的兵科给事中文方的身上了。于是，这几人讨论商议奏章的内容，由文方执笔书写。

这么难的事，文方能办到吗？

好些日子过去了，几个人没看到文方的动静，却见他常到西市转悠。他买回些猪肉，砍回些柏树枝，支起一个炉子，熏起了腊肉和香肠。快过年了，他是在准备年货吗？那个事，他没放在心上吗？

这个时候，他们几个但凡见到文方就要问：“怎么样？那个交到了吗？”说的“那个”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文方总是慢腾腾地回道，还要等些时日，东西还没有好。

东西还没有好？是什么东西？难道这个东西比呈奏章还要重要？他们都不知道文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天晚上，文方提着自己熏的腊肉和香肠往青山道长的道观去了。

青山道长的道观就在皇城外不远处。文方到了道观大门外，直接说要找老乡青山道长。青山道长是四川人，他在京城中很有名，以善于扶乩闻名于士大夫间。他被嘉靖皇帝请来炼长生不老药，皇上非常相信他的“技术”。

见到青山道长，文方把手里的腊肉和香肠一放，道：“我们是老乡，我给你送家乡的腊肉和香肠，我们好好拉拉家常……”其实，文方与青山道长并没有什么交往。青山道长见文方谈吐不凡，又有气度，并且又是四川老乡，便想：会会老乡，又能吃到家乡的腊肉和香肠，岂不是一件快乐之事？他们就推心置腹地谈开了。他们从合州谈到成都，谈到峨眉山，谈到青城山，再谈到当时的朝政。当说起严嵩父子时，文方发现青山道长对他们也极为不满，就放下心来。最后，文方从怀里掏出那个奏章交给青山道长。青山道长二话没说，就接了过去。青山道长是明事理之人，严嵩父子的罪恶，有人要揭露，他还是支持的。对他来说，把奏章转交给皇上也不是什么难事，得了老乡的腊肉和香肠，又能为朝廷除害，何乐而不为呢？他告诉文方，这事不能给其他任何人说。青山道长说他上呈这奏章，可以用借东风的方法……

青山道长还真把奏章转给了皇上。皇上让杨顺、路楷去查严世蕃秘藏盔甲、兵器的事。杨顺、路楷都是严嵩党徒，这事经他们一查，就大事化了了。严嵩父子严查奏章的来源，知道是文方经的青山道长之手。严嵩父子拿青山道长没办法，只好找文方的过错，最后竟找了个理由让文方辞官回乡。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文方被罢官归故里。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严世蕃被处死。

当严嵩父子倒台后，朝廷诏文方官复原职，但文方在赴任途中因病去世。